生活简史|河虾生猛
信息时报 |2018-12-10 18:15:19

俗话说“靠山吃山靠水吃水”,就地取材是民间食客的本能,秋收之时,物产最为丰盛,自然也是饕客们享受的季节。

从外地回来,到相熟的店里吃午饭,竟然发现有韭菜苔炒河虾,不禁心内一喜。以前凡有河道处便有河虾,如今出门在外多年,却也只在菜市场内找到一两次。这道经典河鲜小炒,所选取的虾约有一指节长。不能再长,再长则壳硬刺尖须长,不摘壳去头容易扎伤嘴巴,还留两根长须在嘴里含糊,只能伸手进嘴里掏弄,颇为麻烦;再小则形如虾米,再美味也满足不了饕客大快朵颐的口腹之欲,只能视之为鸡肋。

满满当当的一盘小河虾,带着虾蟹类加热后才有的独特红色,跟切段后炒得软嫩碧绿的韭菜苔交相辉映,红红绿绿的,从视觉上就已经让人不禁暗咽口水,一端上桌又立刻闻到一股馥郁的清香扑鼻而来,更是让人按捺不住。不摘头不去壳,一筷子下去可以夹起数只,连虾带韭菜苔一起咀嚼,鲜甜弹牙的肉质夹杂着稍硬的外壳,还有韭菜苔独特的香气,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体验。

为何韭菜苔与这小河虾搭配得如此恰到好处,着实让我想不透。

齐白石爱画虾,爱的便是这河虾。这种小河虾背部颜色较深,虾壳带着棕绿色的斑纹,腹部则颜色稍浅甚至发白,身体虽细小却结实有力,越小则颜色越浅,几近透明。游动时腹下多足轮动,头前虾枪突刺,耳边似乎能够听到嗤嗤的破水声。

为了去除泥腥味,抓来后常置于水盆养泥,须取篦子倒扣并用重物压住,否则这虾会轮番如子弹激射,又如武生意欲空翻亮相,声势惊人,稍不留神则是篦翻虾亡,惨烈至极。

这虾如此生猛迅疾,想要用网兜捕捞是难之又难。儿时乡间常有人在池塘边河边钓虾,看着那人用长线绑住猪肝做成的虾饵放下水,有虾上钩则将线缓缓提起,这虾也少有跳走,竟然胆大贪婪至此,实在是有趣。钓虾固然有趣,但这投入产出率实在太低,而且这河虾体型不大,想要凑够一顿实在是有难度。

有一次邻居借了一只口大底尖的竹篓虾笼,找我家讨了一些自家榨花生油后取回的花生麸。榨油后花生壳混合着油脂,被压成一块块,放在编织袋里,隔老远就能闻到香味,我忍不住又吃了一大块,只是母亲劝阻说花生麸过于热气不能多吃,只能悻悻作罢。不止人觉得香,连河虾也觉得香,天黑前在虾笼里放进捏碎的花生麸,再投放到水塘里,第二天过去看,“唰唰唰”能倒出一大堆活蹦乱跳的虾来。

邻居送了我好大一堆,仓促下拿了一个大盆去装,结果小河虾不断从盆里跳出,弹到脸上,掉进领口里,呀呀惊呼着一路小跑回家,既难受又快乐。

回到家后捡去枯枝杂物,再细细清洗干净,砂锅里热油锅后爆香姜丝,倒入虾后加水煮开片刻至虾身变红,加盐即可出锅。用汤匙舀了一小勺汁浇到粥里,粥立刻变得前所未有的鲜甜可口;舀到饭里,饭也变得前所未有的鲜甜可口,一路所向披靡。再夹起几根虾,刚入口时,比婴儿指甲还要薄透的虾壳,把一切都封锁得紧紧的,不显山不露水,咬开后,鲜甜的汁水漫溢齿颊,实在是人间一大享受。

河道所到之处,皆有河虾,所谓十里不同音,百里不同俗,烹制河虾的方法自然也各有特色,但只要河虾够新鲜,那不论是初入厨房的新丁,还是久耽烟火的奶爸,皆可根据自身喜好,做出一道美味的家常菜,可谓对世人宽厚之极。

河田